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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行天云,皎皎如輪,路疑霜雪,林棲白羽。
天翊一行人靜憩于原野之上,偶可聞三兩飛鳴,山以幽靜。
史大彪枕斧而臥,眼望漫天繁星,他沒去理顧天翊投遞而來的目光,依舊自若地喝著酒。
天翊笑了笑,正欲收回目光,史大彪卻悠然以言:“山月高,心事沉。水風空,落花實。碧云斜處誰搖曳?”
說著,他朝著天翊望來,神以低回婉轉,語以遠韻悠然。
天翊抬眼看了看天,說道:“月斜碧云,空實殊見,物我同忘?!?/p>
史大彪道:“可是你叫不忘?!?/p>
天翊笑道:“不忘是不忘,不忘不是不忘,不忘還是不忘?!?/p>
史大彪道:“隨緣生滅,不忘無常,是無常法?!?/p>
天翊問道:“那依大彪兄看來,不忘何以無常?”
史大彪道:“不忘不過是無常中的假象,無假即無真,無真是空,不忘是空,空即不空,空亦是空?!?/p>
聞言,千鈺等人紛紛從入定中醒轉,他們茫然以望,天翊與史大彪的對話就如云霧般縹緲,他們卻如何也吟不出云霧下的那一闋煙雨。
夜逝晝來,陽景照林,清風飄衣。
天翊一行人別了靜幽原野,取道雨木之域深處,他們行山翠蔥蘢,觀游魚潛水,見鳥飛薄天。
山色淺深隨夕照,江流日夜變鳴聲。
不知覺間,三日即過。
這期間,風平若大漠孤煙直,浪靜如長河落日圓。
每每日以西沉之際,眾人都會在閆帥的指引下抵達一處原野。
那里,是一處庇靜之地,是這延綿千里的雨木之域中的一片凈土,靜得只剩――淺草,悠花,行客。
這一天,夜色清瀾,星籠四野。
天翊一行人落棲于如鉤月下,望滿天星雨,駐靜好時光。
子夜時分,有人影遠道而來,那是一男子,任憑月華朦朧,也遮掩不住他的濃妝艷抹。
男子有一汪如水的清眸,一抹如煙的黛眉,眉間鎖一絲淺淺哀怨,似清純,若哀婉。
他緩緩走向天翊等人,一抹憂傷載鬢邊,兩袖愁煙舞蹁躚。
見得這一裝著妖艷之人,無憶等人肅然警惕,紛紛起身而望。
那躺臥于枝干上的閆帥,眉眼一凝,落影隨風,三兩時息,其人已歸返到天翊身旁。
此時,那男子人未至,但聲已繚來:“濃情繾綣一出戲,一步天涯,一步海角?!?/p>
夜色如水中,男子帶著一縷惆悵,挾著一片凝眸,自那時光剪影中來到天翊等人的跟前。
天翊凝望著陌生男子,眉宇微皺,他隱隱察覺,伴隨這男子到來,以往的風平浪靜恐不再復。
見眾人如此謹慎,男子笑了笑,笑得笑靨如花。
他浮一襲紅袖,聲以悠揚:“姹紫嫣紅開遍,終究都付與斷井頹垣。良辰美景奈何天,賞心樂事誰家院?”
說著,他饒有意味地看向天翊,身卻悄然而立。
還不待天翊開口,武忘已是冷厲問道:“閣下是誰?為何不以真貌示人?”
男子道:“我只是一個戲子,戲子哪有什么真貌?我有的,只是戲里霜花,戲里風雨,以及那一角天地的煩惱?!?/p>
他舉步側移三兩,身姿只若和風拂柳,啟齒之言更如輕歌燕語。
天翊道:“如此說來,這雨木之域內,不止有蒼木蔥蘢,還有云霞翠軒,煙波畫船?!?/p>
男子點點頭,道:“小哥說的極是,我這一出戲,出戲于朝飛暮卷,入戲于雨絲風片?!?/p>
天翊道:“只恐出戲太淺,而入戲太深,落得一種凄涼,十分憔悴?!?/p>
男子笑道:“小哥不必擔心我,我只是一個戲子,即便落得凄涼憔悴,也道自然?!?/p>
于此之際,史大彪的嘆言突傳而至:“戲里戲外,都是執著,執著于真,執著于空?!?/p>
言罷,他也不顧那男子嫵媚的獻眼,提壇便飲。
無憶道:“你演你的戲,我們走我們的路,大路朝天,各走一邊?!?/p>
這自稱戲子的男子,來路不明,言以瘋癲,實讓人難以揣測其來意。
男子道:“這位小哥好生謹慎,你們若是不恥與我這戲子同道而行,戲子這就離去?!?/p>
他笑著轉身,提步欲離,卻被緊隨而至的一道喝聲止?。骸澳憧梢粤粝??!?/p>
開口的不是天翊,也不是武忘等人,而是那個同樣莫名而來的閆帥。
戲子道:“你讓我留下,是要與我演一出好戲嗎?”
閆帥道:“我讓你留下,是因為你與我一樣?!?/p>
戲子道:“怎么?難道小哥也是個戲子不成?”
閆帥道:“我不演戲,因為我演技太差?!?/p>
戲子道:“那小哥何以說你與我一樣?”
閆帥道:“我說的是你我的來意?!?/p>
戲子道:“這么說小哥知道我的來意?”
閆帥搖了搖頭:“我不知道,但我感覺得到?!?/p>
說到這里,兩人都不再開口,戲子停頓了腳步,閆帥轉而看向天翊。
天翊頓了頓,言道:“去留隨意?!?/p>
言罷,他不再顧視,接著席地而坐,閉目凝神起來。
武忘等人一臉詫異,若一副不敢置信模樣。
任誰都看得出來,閆帥與戲子兩人都作別有目的,對此天翊自也了然于心,但他卻讓兩者去留隨意,這如何不讓人驚詫?
武忘等人鄙夷地瞪了閆帥一眼,他們本就有些不待見后者,眼下閆帥竟然還主動挽留戲子,這無疑更加昭然了其“不懷好意”。
眾人雖心有憤懣,但天翊既已開口,他們卻也不好駁逆。
戲子留下了,他的粉面桃花、挽袖燕語為閆帥分擔了不少鄙視。
夜至下旬,月已隱,星已匿,淺草悠花上凝覆著道道晨霜,寒涼斑駁。
至此昏晨交替之際,原野邊緣地帶突起陣陣交戈之音,劇烈的炸裂聲打破了這一片原野的庇靜。
只見十數名煉氣士正瘋狂地圍攻著三人,其中有一男一女的滿身傷痕遍布,鮮血汩汩,深可見骨。
兩人左右御招,牢牢將一個孩童護住,那孩童許是驚嚇過度,腳步都顯紊亂失措,他滿臉驚懼,跌來絆去,淚水嘩嘩。
這般動靜自然驚醒了天翊等人,他們紛紛起身以望。
只見,如河的刀光,似雨的劍影,縱射橫貫,交替飛嘯,直將那三人掩蓋其中。
霎時間,塵土飛揚,亂石穿空,激起連綿震蕩――“砰砰砰!”
下一刻,血霧升騰,接著于半空凝成朵朵血蓮,綻放在晨鐘敲響的剎那。
狂風驟雨般的攻擊下,那一男一女兩人皆落得吐血身亡,但兩人卻在臨死前為那孩童打開了一條生路。
孩童在兩股柔和元力的把持下直直朝著天翊等人飛來,那十數名修士宛若沒有看見天翊等人一般,紛紛展空朝著那孩童追襲而去。
見此一幕,無憶等人皆一臉焦急地看向天翊,他們若是不出手,那孩童鐵定會被那些瘋狂的修士襲殺。
對此,戲子依舊笑著,他笑得彩袖飄舞,笑得風姿卓越。
其身旁的閆帥微微皺眉,疑道:“迷失者?”
于此之際,眾人已從天翊的眼神中領略其意,紛紛展身迎擊而上。
一時間,刀槍劍棍,只若蛟龍出水,虛實盡銳,齊齊奔向那十數名修士。
無憶自那孩童身邊掠影而過之際,順勢將其攬入己懷,手中長棍橫撩豎挑,直掀起蒼浪翠波。
寥寥幾息,眾人便與那十數名修士激戰在了一起,讓人震驚的是,這些修士實力不強,但卻個個悍不畏死,他們似乎沉湎在殺戮之中而無法自拔,瘋狂而又執著。
紛繁元力交相轟擊下,炸裂四起,驚得原野動蕩,直若天摧地塌,岳撼山崩。
不消多時,那十數名修士便在武忘等人的聯手中盡數伏誅。
眾人折返之時,面色都顯凝重,適才的交手,雖算不得窮兇極惡,但卻給了他們極大的震撼。
那十數名煉氣士,個個都如瘋子一般,不要命地對他們發動攻擊,哪怕實力不及,他們也無絲毫懼意,受傷流血,他們更是哼也不哼一聲。
他們就如死士,就如不知疼痛的活尸,操控他們的唯有殺戮。
這一幕,自然逃不出天翊的觀察,適才他也從閆帥的細語呢喃中聽到了“迷失者”三字,但此刻天翊卻無心他顧,因為那被無憶抱回來的孩童已是竄到他的懷中。
孩童大概七八歲的年齡,有著一張肥嘟嘟的臉蛋,虎頭虎腦,天真而又爛漫,最讓人記憶猶新的是,這孩子竟然沒有眉毛。
此刻那孩童正扎身在天翊的懷里,淚水無休無止地從他那半瞇的眼縫中流淌出來,他的眼珠來回竄動,耽驚受怕地看著眾人。
下一刻,孩童目視到不遠處,口中含糊不清地抽泣道:“爹爹...”
說著,他臉上的淚水更加泛濫了,哽咽地也更厲害了。
見狀,千鈺等人無不滿懷悲憫,適才他們即便第一時間出手,也不見得能救下這孩子的父母,再一想起這孩子的父母為了他能活下而不惜一死,眾人心頭的悲憐不由更盛一分。
無憶道:“老大,這孩子怎么辦?”
天翊道:“只能先帶著了,等出了雨木之域,在尋處人家將其安頓?!?/p>
眾人點頭,眼下也只有這個辦法了。
打從這孩子竄到天翊懷中后,閆帥與戲子的視線便未挪開,兩人似是想要從孩童的身上發現什么,但結果卻一無所獲。